夜明溪第一次注意到不对劲，是在一个寻常的周二早晨。她站在厨房水槽前，
指尖捏着那只米白色的马克杯——杯沿沾着一圈浅褐色的咖啡渍。这很奇怪，
夜明溪从不喝黑咖啡，她只喝加了两匙糖和半盒牛奶的拿铁，杯沿永远是干净的奶白色。
她盯着那圈渍痕，像盯着一道突然出现在白纸上的墨印。昨晚睡前她明明洗干净了所有杯子，
倒扣在沥水架上。是她记错了？还是……“别疑神疑鬼了。”她对着空荡的厨房喃喃自语，
拧开水龙头，用海绵用力擦拭。泡沫裹着那圈渍痕消失时，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水渍一样，
悄无声息地渗进了心里。独居的日子过了三年，这间六十平米的公寓是夜明溪的堡垒。
她熟悉这里的每一寸气息——玄关鞋柜第三层永远放着备用钥匙，
阳台晾衣绳的松紧度能精准避开雨天的斜风，就连冰箱里酸奶的保质期，
她都能背出具体到天的数字。可最近一周，堡垒里开始出现不属于她的“碎片”。
先是浴室镜子上的指纹。不是她的，指腹比她的宽，印在水汽氤氲的玻璃上，
像个沉默的问号。她有洁癖，每次洗完澡都会把镜子擦得锃亮。接着是书架。
她习惯按颜色排列的推理小说，总有几本会被挪到错误的格子里。
一本蓝色封皮的《罗杰疑案》甚至出现在了言情小说的粉**域，像个突兀的闯入者。
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上周三。她明明记得睡前把卧室门锁死了，可凌晨三点突然惊醒时，
门是虚掩着的，走廊的月光斜斜地切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，像有人刚刚离开。
她报过警。穿制服的警察在屋里转了三圈，检查了门窗，
最后指着门锁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说：“可能是锁芯老化了，有点卡。至于那些小痕迹，
独居久了偶尔记错很正常。”“可我没有记错。”夜明溪攥着衣角，声音发颤。警察笑了笑，
递来一张名片：“实在不放心就换把锁，有事再打给我。”换了锁之后，门没再自己打开过。
但那些细碎的痕迹并未消失，反而变本加厉。她新买的草莓味护手霜，
第二天早上变成了她厌恶的柠檬味；她确定放在床头的安眠药，
会跑到客厅的茶几上；甚至有一次，她发现衣柜里多了一件深灰色的男士衬衫，
袖口绣着一个模糊的“L”。她把衬衫扔进垃圾桶时，手指像触到了冰。那不是她买的，
更不是前任留下的——她的前任从**深灰色。这天晚上，夜明溪加完班回家，
刚打开门就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。不是拖鞋，是一本硬壳笔记本，黑色封皮，
边缘有些磨损。她从没见过这东西。她蹲下身，借着走廊的灯光翻开。第一页是空白的，
第二页也是。直到最后一页，一行用黑色水笔写的字突兀地撞进眼里：“你的记忆在被替换。
”字迹凌厉，像用刀尖刻上去的。夜明溪的心脏骤然缩紧，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。
她猛地抬头，看向公寓里的每一个角落——紧闭的窗帘，沉默的沙发，亮着待机灯的电视。
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，正隔着空气注视着她。这不是幻觉。那些碎片，
那些被篡改的细节，终于有了一个可怕的解释。她抓起手机，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号码。
第一个想到的是林薇，她最好的朋友，住对门的女孩。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，
林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：“明溪？这么晚了怎么了？”“薇薇，你听我说，
”夜明溪的声音发飘，“我家里……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，还有一张字条，
说我的记忆在被替换……”“字条？”林薇的声音清醒了些，“什么字条？
是不是你最近太累了，看错了？”“我没有看错！”夜明溪提高了音量，“还有之前，
我明明不喝黑咖啡，杯子上却有咖啡渍；我锁了门，门却开了……你还记得吗？
我跟你说过的。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然后传来林薇无奈的声音：“明溪，你是不是忘了？
你上个月说想尝试喝黑咖啡提神，还让我陪你去买过咖啡豆。还有门锁，
上次你自己说锁芯不好用，让我帮你联系过换锁师傅啊。”夜明溪愣住了。黑咖啡？
她什么时候买过咖啡豆？换锁明明是她自己找的师傅，林薇根本不知道。“你在说什么啊？
我没有……”“好了好了，”林薇打断她，语气带着安抚，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，
“你肯定是加班太累了，产生幻觉了。早点睡吧，明天就好了。实在害怕，我明天过去陪你。
”没等夜明溪再说什么，林薇就挂了电话。听筒里只剩下忙音，像一记重锤，
敲在夜明溪的心上。她放下手机，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，慢慢滑坐在地。林薇的话像一张网，
把她之前的怀疑都罩了进去。是她记错了吗？可那种违和感如此真实，像一根刺，
扎在记忆里拔不出来。她看向那张字条，黑色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如果连林薇都在否认，那还有谁可以相信？第二天，夜明溪请了假。她必须找到证据，
证明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。她翻遍了公寓的每一个角落。在衣柜最底层，
她找到了那盒被林薇提起的咖啡豆——深棕色的颗粒，装在透明的罐子里，
标签上的购买日期是上个月15号。可她清楚地记得，那天她全天都在公司加班，
根本没去过超市。她打开电脑，想查一下那天的监控记录。小区电梯里是有摄像头的。
可当她联系物业时，工作人员却抱歉地说：“夜**，真不巧，
上个月15号那天电梯的监控刚好坏了，没录上。”又是这样。恰到好处的“巧合”。
她决定去找张医生。张医生是她的心理医生，因为半年前那场车祸，她开始做噩梦，
医生说她有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。也许医生能理解她。诊疗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。
张医生推了推眼镜，耐心地听完她的叙述，然后温和地问：“明溪，你觉得‘记忆被替换’，
是指什么？”“就是……有人在改变我记得的事情，”夜明溪绞着手指，
“比如我明明没做过的事，却被说成做过；我记得的细节，别人却说不是那样。
”张医生点点头，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：“你说的这些‘被替换’的记忆，
都和那场车祸有关吗？”“车祸？”夜明溪一愣，“没有啊，都是最近发生的事。
”“可你忘了，”张医生抬起头，目光平静，“那场车祸后，你出现过记忆断层。
医生当时就说，你可能会有认知偏差，对近期发生的事情产生错误的记忆。我们之前的治疗，
不就是在处理这个问题吗？”夜明溪怔住了。她记得车祸，记得自己当时受了伤，
可从来没有医生说过她有记忆断层。张医生之前也从未提过。“你在骗我！”她猛地站起来，
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，“你们都在骗我！”张医生没有生气，
只是叹了口气：“明溪，别激动。你的情绪很不稳定，这可能加重了你的认知障碍。
我建议你住院观察一段时间，或者……”夜明溪没听他说完，抓起包就冲出了诊疗室。
走廊里人来人往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的同情，像在看一个精神失常的人。
她跑在街上，阳光刺眼，却照不进心里的寒意。林薇，张医生，物业……他们都在配合，
用一种近乎完美的默契，编织着一个与她记忆相悖的世界。为什么？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，
直到手机响了。是公司同事周凯，一个平时很照顾她的前辈。“明溪，你今天没来上班，
没事吧？”周凯的声音很关切。夜明溪喘着气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：“周凯，
你相信我吗？他们都说我记错了，可我没有……”“我当然相信你，”周凯的声音很温和，
“不过，你是不是忘了？昨天下午你说家里有点事，向我请了今天的假，还说要去医院复查。
怎么，现在感觉不舒服？”夜明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她昨天没有请过假。挂了电话，
她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，突然觉得无比陌生。世界像一幅被篡改过的画，
只有她一个人看出了那些不协调的笔触。夜幕降临时，夜明溪回到了公寓。
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，反锁了门，缩在被子里，睁着眼睛看着黑暗。恐惧像潮水一样涌来，
又慢慢退去，留下一种麻木的疲惫。她开始强迫自己回想，那些被“替换”的记忆里，
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。黑咖啡，门锁，咖啡豆，请假……这些都是近期的事。
那更早之前呢？她想起那场车祸。半年前，她开车去郊外，
为了躲避一辆突然冲出来的摩托车，撞到了路边的树上。她受了轻伤，醒来时在医院，
警察说摩托车司机逃逸了，找不到线索。那段记忆很清晰，没有模糊的地方。
可……她为什么要去郊外？这个问题冒出来时，夜明溪愣住了。她想不起来了。
那天她本来应该在公司加班，却突然决定去郊外，理由是什么？她记不清了，
像一段被硬生生挖掉的空白。就在这时，睡意袭来。连日的恐惧和疲惫耗尽了她的精力，
她闭上眼睛，很快就坠入了梦乡。又是那个噩梦。她站在一条漆黑的路上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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