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阳人文|跨越千年的精神对话——诗人程韬光和他的大唐诗人传

发布时间:2025-06-12 08:30:00

水兵

一碗水放在那里不动,它自然就是平的——你非要端起来,那就需要端得四平八稳,小心翼翼,稍一疏忽,就会把水洒了,这就是平则稳,动则流的真理;要么你得有超人的魔力,无形之中,把控一切。

诗人、教授、长篇历史小说作家程韬光属于后者。

唐宋诗词,是中国乃至世界的文学巅峰。尤其大唐,像范仲淹描写烟波浩渺的八百里洞庭湖一样“衔远山,吞长江,浩浩汤汤,横无际涯,朝晖夕阴,气象万千”。而为大唐诗人立传、评诗论诗的著作,自唐以降,更是汗牛充栋,不胜枚举。

时隔一千六百多年后的一个晚辈后生,在现代化科技化智能化的写作红尘中,却敢宵衣旰食,披沙拣金,以现代人之视野、眼光、胆识,穿越时空,以人性之光辉,心灵之相契,为他们作传,接连推出洋洋四部巨著,何也?

五月,天上像有十个太阳,照得大地一片金黄。麦浪翻涌,麦香阵阵,鲜花遍地。这是收获的季节,大地狂欢,我却颈椎腰椎病犯起,蜷在床上如冬眠动物一般。

移床临窗,五月的阳光照耀着,我的颈椎与腰椎仿佛被钉入盛唐的青铜钉,每一次翻身都听见骨骼深处传来历史的回响。床头的大唐四诗人传记,在光晕中展开金戈铁马的幻象——李白的剑气刺穿纱帘,杜甫的秋兴漫过窗棂,白居易的琵琶声入耳如风,刘禹锡的玄都观桃花灼灼如血。此刻,程韬光的文字化作一剂汤药,让困于方寸之躯的灵魂,得以乘鹤直上碧霄。

当现代人沉溺于手机屏幕、音频视频碎片化阅读时,这位南阳邓州籍作家,用诗人的激情、学者的缜密、小说家的想象,睿智地用现代笔法为诗人们煮诗画像。他执拗地以长篇历史小说的形制,将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、刘禹锡从岑寂的古代文学史中释放,让他们重新在纸上饮酒、行吟、痛哭、长啸。这不是简单的历史复写,而是一场跨越千年的精神对话——作者手指划过,分明能听见盛唐的车马与当代的键盘在字里行间啪啪作响。

而我要把一个有艺术见地、思想追求、历史拷问又有悲悯情怀的诗人才俊用文字推给读者,又如何扎笔书写呢?

诗人一辈子一定要写上几首大诗,作家一辈子要有几篇有意思的作品,以上帝的视角,俯视大地、苍生和自己,审查历史、现状和未来;以真诚的心面对现实,文字中禁止作恶,哪怕平庸的恶,也不行!

评人评书,亦应如是。

韬光是我的老乡,古邓国人。古邓国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诸侯国,“邓”发轫于“夸父追日”死后所化“邓林”之“邓”。它是楚的母舅国,外甥楚文王借道伐申,归来途中,顺手灭了舅国邓,重又上演了“假途灭虢”的故事,可见邓国的善良与大度。

古邓变为楚国领地,自有楚人飘逸的性格,浪漫而绮丽,韬光是“邓大国”的后人,自有楚风遗韵;北宋时有开国宰相赵普和其后的副宰范仲淹在这里任知州,一派大家之情怀。

韬光早年写诗,是诗人,但他喜爱唐诗,崇拜仰慕唐朝的诗人,就选了唐朝不同时期四个有代表性的大诗人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、刘禹锡,为他们作传,以此解读他的人生爱恋,就有了这四部:《太白醉剑》《诗圣杜甫》《长安居易》《碧霄一鹤——刘禹锡传》。作品一出,震撼了文坛,震撼了历史小说界,自此对唐朝诗人和诗歌又掀起了一个不小的探寻。韬光也成了研究唐诗和唐朝诗人的专家,游走高校文坛、讲坛,讲课几百场,粉丝数百万,从而成为解读唐诗和大诗人成长过程的新导游。被喻为“让唐诗重新飞翔的人”。同时也改变了他的人生路径,由郑州市一个文联、作协的领导而转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教授、研究所所长。

长安城,总让人想起李白笔下“长安一片月,万户捣衣声”的盛唐意象。在这个被历史浸透的意象里,程韬光像一匹从汉唐古道驰来的青铜马,携着中原腹地的楚风汉韵,叩响当代文坛的城门。这位以诗性笔触复活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、刘禹锡的作家,用四卷本长篇历史小说构建起一座精神灯塔——当现代人在钢筋森林里迷失时,这座灯塔正以唐诗的平仄为经纬,重新校准着文明的方向。

邓州古城墙下的黄土,沉淀着三千年的文明密码。当程韬光站在穰城遗址上,脚下是楚人“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”的创业史,远处是范仲淹知邓州时建下的花洲书院。这片被《诗经》浸润的土地,将两种文化基因注入他的血脉:楚人的浪漫绮丽与宋儒的忧患意识,在《太白醉剑》中化作剑气纵横的狂草,在《诗圣杜甫》里凝成沉郁顿挫的碑刻。在《长安居易》中,白居易《观刈麦》时,他用小说家的显微镜观察唐代诗人悯农的茧掌。

韬光拒绝平庸之恶,用文学良知锻打塑造着时代的青铜力量。

他常说,知识分子应该有知识分子的担当,我们虽不能做出惊天巨事,但“写诗者当如铸剑,淬火时可见肝胆”。这种创作伦理也贯穿其四部曲始终。他笔下的杜甫在“三吏”“三别”创作期,总会梦到那些死去的征夫和无奈的冤魂。这种将文学视为生死契约的严肃性,恰是当代文坛稀缺的品质。

诗人杜甫“朱门酒肉臭”是带着血的控诉。韬光编织塑造人物时时常设计出超现实意象,实则是文学良知的图腾——真正的诗人必须承受语言的结石之痛。虽然写古人是跨时空对话,但文学的良知是见证苦难时的不可承受之重。

站在当代文学的十字路口回望,程韬光的四部曲恰似四尊司南,为迷失方向的写作者指引着精神北极。当他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讲台上解读杜甫的《秋兴八首》时,窗外正飘过武汉的樱花雨。这一刻,盛唐的月光与当代的春光在文字中交汇,证明真正的文学永远在进行时——正如刘禹锡那只乘风而起的仙鹤,在历史的碧霄上划出的不是句号,而是破折号。

邓州城外的湍河,流淌着三千年的文明基因。这里曾是《诗经》里“南有乔木”的吟咏之地,是楚人“路漫漫其修远兮”的求索起点,是花洲书院范仲淹“先天下之忧而忧”的精神道场。程韬光的笔锋,天然携带着这方水土的符号密码,《楚辞》的巫风绮丽与宋儒的忧患意识,如同水墨画的浓淡相生,在其作品中碰撞出惊人的张力。

在《太白醉剑》开篇,他让李白在云梦泽畔遇见少年屈原的幽灵。两人隔空对饮,屈子的香草佩剑与李白的金樽清酒交相辉映,月光下《楚辞》的《九歌》节奏与新诗的散句自由完美共振。这种跨越时空的对话,恰似邓州古城墙上斑驳的夯土层——楚人的浪漫血性与中原的浑厚气脉,在程韬光的叙事中熔铸成独特的文化特质。而当笔触转向杜甫,他又化身考古学家,用小说的洛阳铲深挖诗圣的民本情怀。《诗圣杜甫》中那个在秋风中紧护茅屋的身影,分明与范仲淹“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”的剪影重叠。程韬光在此揭示了一个惊人发现:盛唐诗人的精神图谱里,早已埋藏着承接千载的忧国忧民情怀。

程韬光的创作堪称文学界的兵马俑工程。他拒绝将历史人物简化为标签化的符号,而是以小说家的手术刀,为每个诗人制作精神切片。在显微镜下,我们看见李白的仙气中掺杂着仕途失败的失意放荡,杜甫的忧患里沉淀着凡人的无奈愤慨,白居易的新乐府运动背后藏着焦虑急躁,刘禹锡的豪迈中裹挟着狭窄执拗偏执的人性弱点……

四部曲没有廉价的历史戏说,也不做学术考据的奴隶,而是让想象力在史实的框架内纵情舞蹈,在限制中迸发惊人的艺术想象和自由。

《太白醉剑》里李白捞月的经典意象,被他解构为知识分子的精神隐喻。韬光在讲座时总爱说:“我们不是在考古,而是在寻找航标。”这种自觉的当下意识,使其历史书写成为连通古今的时光隧道。当他在讲台上解析《琵琶行》时,突然指着窗外飞驰的高铁说:“看!这是白居易想坐而不得的‘铁骑突出刀枪鸣’”。

此刻,床上的我顿悟:程韬光的四部曲,本质上是一场持续的精神突围。从《太白醉剑》的个性解放到《诗圣杜甫》的悲悯担当,从《长安居易》的世俗洞察到《碧霄一鹤》的超然豁达,恰似刘禹锡笔下那只穿越风暴的仙鹤,在历史的碧霄上划出一道亮丽的彩虹。我僵痛的脊椎此刻也仿佛长出鹤的羽翼——想飞。真正的飞翔,从来不是挣脱地心引力,而是学会在重力中起舞——当我们无法改变肉身的困境时,至少可以让精神乘着文字的翅膀,冲向九万里的碧霄天空。

韬光讲究,总是西装革履、干净儒雅的知识分子形象。四部作品的文字,也是儒雅唯美,内敛节制,行云流水又浑然天成,饱含情愫又内敛节制。他的文字叙述,像黄河之水天上来,像大江东去浪花涌,飞天而来却情跟人物走、文随故事行,有张有弛,悄然带人入境。

南阳是长篇历史小说的故乡,姚雪垠、二月河、秦俊、程韬光、李克定,他们的皇皇巨著都在中国文学的百花园里闪烁着独特的光芒。韬光的长篇历史人物传记,也必将和书中的人物一样,熠熠生辉,星光无限。

编辑:辛灵飒 初审:王冰 终审:王笑荷